直到有一天,她皺著眉頭對我說:「我不要這麼快就變老。」我聽了,笑她傻,卻發現她嚴肅得幾乎要掉下淚來…妻子最近身體微恙。她的膝蓋無端的疼痛,走路都一拐一拐的,因此,我們無法繼續每天晚上的散步,也不能在周末時輕鬆的去傳統市場逛逛。
她希望活久一點
只為和我在一起
這當然使得她的心情變得不好起來。雖然每天晚上,我都讓她舒適的斜躺在沙發上,再用熱敷袋裹住她的膝蓋,甚至把削好的水果端到她前面,但即使如此,還是依舊無法使她完全開懷。
直到有一天,她皺著眉頭對我說:「我不要這麼快就變老。」我聽了,笑她傻,卻發現她嚴肅得幾乎要掉下淚來。「我要我們一起活久一點。」她說。我這才知道妻子情緒低落的真正原因。
其實,妻子不只一次在言談之間,透露這樣的不安。我想,「老」對她而言,不是年華流逝、不是離開職場,而是不捨我們共處的時間正逐漸減少。
我們剛開始交往時,因為工作的關係,一個星期只能見一次面,為了珍惜相處的時間,我經常捨公車而就計程車,寧願搭飛機也不肯坐火車。
我倆好似在戀愛
出國頻寄明信片
婚後,我最忙的時候曾身兼三職,卻也為了不願意調離台北,而放棄大好機會;這種看似浪費、保守的舉措與決定,我們始終未曾後悔。當兩個孩子陸續出生、漸長,兩人世界因為一個完整的家,而更相互依持,這一晃,也就三十多年過去了。
有時看到當年的同學、同儕有了更高成就,或收入豐厚,我總忍不住會欽羨幾句,妻子總會不經心的試探我有沒有些許後悔,我都笑而不答,但心中早已有了定見。
我與妻子都不是追求太多物質享受的人,攜手相伴、平安自得,好像就是我們的最高欲求,只是,當回首往昔,會不自覺的開始奢望上天能多賞賜我們一些這樣的快樂時日時,我想,我們真的是珍惜,也滿足所擁有的一切。
妻子善良而感性,三十多年的婚姻,讓我始終感覺好似還在戀愛。夜半側身,我經常看到一對正凝望著的眼睛;當知道我也醒著,她總也要說一、兩句貼心話才肯再睡去。
我因公出國時,除了電話,明信片也不會少,女兒有時還會羞羞這樣的一對老爸、老媽,我們也視若無睹,依然故我,只覺得,這樣正是我們要的生活態度與方式。
年齡愈長愈依賴
時間會留給妻子
這兩年,無可避免的開始觸碰年紀的問題,我還真的發現,年齡愈長,依賴愈深,而且更能體諒對方,甚至連年輕時難免的小嘔氣都不復見,如果意見真有不同,也立刻會有一方讓步,我們彼此好像已經把三、四十年的戀情,昇華到另一種境界,時時刻刻想著對方、顧著對方、牽著對方、戀著對方。
之前我就暗自許諾,除了上班,我要把全部的時間留給妻子,陪她做任何她希望我們一起做的事。
我相信我會做到,這對我來說不會有什麼困難,因為我已經開始發現,「我陪妳」幾乎變成我在跟妻子對話時的一句口頭禪了。人到年長時的感情表達,比年少輕狂時更細膩、更精緻,這倒是很不錯的感覺。
我決定要這樣告訴妻子:「我們老不老沒關係,我們一定會緊牽著彼此的手,一起走過下半生。」
【聯合報╱陳乃輝】
留言列表